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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納d小調第九交響曲詳

(第一樂章)莊嚴的,神秘的

(第二樂章)諧謔曲:前進的,生動的

(第三樂章)柔板:非常緩慢,莊嚴的

從1891年4月開始,布魯克納集中精神在這首未完成的第九交響曲的創作上。而實際上,有些素材可追溯到1887年8月或9月以及1889年的草稿上。他於1893年12月23日完成第一樂章,於1894年2月15日完成諧謔曲,於同年11月30日完成柔板。他從1895年5月24日開始最後一個樂章的草稿。布魯克納曾經說,他已經將他的第七交響曲獻給藝術世界的偉大統治者---“可憐的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將他的第八交響曲獻給他所認識的地球上最偉大的統治者---“我們敬愛的、高貴的”奧地利皇帝法蘭西斯?約瑟夫。而他會將他的第九交響曲獻給所有這一切的萬君之王——“An den lieben Gott”(德文“我親愛的上帝”——譯者)。實際上,在樂譜上也有這個題獻。後來,費迪南?洛維(Ferdinand Lowe )撒謊說是由他在1903年2月11日在維也納指揮首演第九交響曲的。布魯克納死後,洛維簡單地在他認為必要的地方對樂譜作了改編。洛維的改編並不忠實於作者,也不能顯示這份由維也納出版商多布林格(Doblinger)在1903年出版的改編樂譜和原譜多麼不同。他和他聲名顯赫的同時代人在此後若干年據此指揮的也沒顯示出和原譜多麼不同。這些人包括理查?斯特勞斯(Richard Strauss)、亞瑟?尼基什(Arthur Nikisch)、地亞多?托馬斯(Theordore Thomas)、弗裏茲?斯坦巴赫(Fritz Steinbach)、恩斯特?馮?斯恰克(Ernst von Schuch)、卡爾?慕克(Karl Muck)、歐根?伊塞依(Eugene Ysaye)和漢斯?李希特(Hans Richter)。洛維死於1925年。此後,布魯克納的原譜才第一次被演奏。當時是1932年4月2日在慕尼克舉辦的一場只為受邀請觀眾舉行的特別音樂會上,由齊格蒙德?馮?豪塞格(Siegmund von Hausegger)指揮兩次第九交響曲,第一次是洛維的版本,接著是布魯克納的原版。布魯克納原版的首次公演是由克萊孟斯?克勞斯(Clemens Krauss)在1932年10月23日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演出的。

(樂隊編制-譯者)

三支長笛,三支雙簧管,三支單簧管,三支大管,八支號(四支倍低音瓦格納大號,兩支次中音大號,兩支F調低音大號:用於柔板),三支小號,三支長號,低音大號,定音鼓和絃樂組

布魯克納臨死前的幾年是漫長而又艱難的。從1892年開始,他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同年12月18日,由漢斯?李希特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首演了第八交響曲。這次的首演已經是一再延遲了。因首演產生的興奮使布魯克納的身體嚴重透支。從1893年的第一天開始,他就要遭受心臟的疼痛、肝功能的逐漸喪失和嚴重的水腫,他不得不和身體的不適不斷抗爭。在最後兩年,他的心智逐漸和身體一樣糟糕。他不斷回憶起一生中曾遭遇的變幻無常和沮喪,這越來越頻繁和嚴重地侵擾他。他變得多疑、思維混亂、語無倫次。他認識到他有可能無法完成第九交響曲了。而他把這首交響曲看成是他最後也希望是最好的交響曲。這對他來說是揮之不去的折磨。

持續不斷的手的顫抖也讓他的寫作非常困難。他還得花很多時間去清潔灑在桌面上的墨水跡和汙跡。他的創作尤其花時間。有目擊者告訴我們;甚至劃好譜線、排好編號、卻空空如也的譜頁也告訴我們,很明顯他已經沒有思路了。但他還是堅持,堅持到底。到了最後一天,比較好過一點的一天,是星期天。天空晴朗,但寒風陣陣。他花了一個早上在他那臺舊的保森多夫(Bosendorfer)鋼琴邊,創作終樂章的草稿。因為天冷,他沒有繼續每天堅持的十五分鐘散步。他沒有胃口吃午餐,只是要了杯茶,埋怨覺得突然冷了。他接受了管家的建議,上了床,喝了三口管家遞過來的茶,翻身面向牆壁躺下,深深地歎了兩聲,就與世長辭了。
布魯克納在1892年曾告訴一位來訪者:“這將是我最後一首交響曲。”他還告訴另一位來訪者:“第九交響曲將會是我的傑作。我祈求上帝讓我寫完才死。”號碼本身也是一個問題。自貝多芬以後沒有一位重要的作曲家創作超過九首交響曲。一首第九交響曲有著特別的含義。布魯克納也知道以D小調創作一首新的交響曲會有麻煩,因為那也是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調子。他對他選定的傳記作家奧古斯都?古勒裏希(August Gollerich)說:“好了,我並不想跟貝多芬競爭。當然,貝多芬的也是D小調,但那是因為D小調是個漂亮的調子。而且貝多芬的有合唱啊。啊,布魯克納還沒那麼笨呢。我無法抗拒我的主題自然而然地就是D小調,它恰好是我最喜歡的調子。”漢斯?馮?彪羅(Hans von Bulow),一位卓越的音樂家和痛苦的人,詼諧地(除非惡意,否則這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評論說,布魯克納的D小調第九交響曲應以“Ode to Schadenfreude”結束。



布魯克納有六首交響曲都是由一個低吟開頭的。這個低吟取材於主題的片斷或者是所構成的一段寬廣的旋律。第九交響曲屬於前者,而在某種意義上和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對比明顯。而且兩者的區別遠比相似更有趣。貝多芬的神秘感建基於大範圍的和聲效果上。而這種神秘感在被逐漸加強到最強的毫不含糊的D小調時被徹底驅散。但布魯克納的實際上是從毫不含糊的D小調開始。弦樂組是D調,先是以木管組作對位,然後是小號和鼓。同時所有八支號,帶著段落間深深的呼吸,演奏D小調和絃(一直在D小調範圍內)的片斷:D-F-D,D-A-D,F-D,A-D,E-D。在最後一組音符下,一個輕輕的漸強開始了。但它並沒有使一切都明朗起來。根本沒什麼比我們原來聽到的更明顯,有的只是四分五裂的混亂。然後號群向上躍出到了外面。當整個樂團強烈爆發出D小調,維持一段時間後;當弦樂和木管樂組的一個緩慢下行之後,才開始了一大段的結束。

布魯克納最喜歡的從一段過渡到另一段的方法,也是最為勃拉姆斯追隨者們嘲笑的方法,就是突然停下來,作個呼吸,然後繼續向前。他在引出A大調的抒情主題時就是這麼幹的。他對此尤其滿意,特意在樂譜第二小提琴的地方畫了些可愛的圖象。這個段落不斷地在構建、離開、回來、再構建、然後再離去。很令人驚訝,它又回到了D小調,然後是一種全新的純粹的音樂,最終在F大調上平靜下來。就像是一種反省。帶著一些和聲關係的轉變,這三個段落重新來了一遍,然後音樂就到了最有布魯克納特點的“從懸而未決到榮耀”式的尾聲。
雖然這個尾聲是強調性質的,但它遠不是結論性質的。這是有意而為的。在他的第五交響曲中,布魯克納學會了如何把一個交響性的矛盾擴展到一個四樂章的範圍裏。而在第八交響曲中,他又再次學到如何將輝煌的效果應用到這種方法中。第九交響曲第一樂章中沒有得到解決的緊張、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將會被解決,布魯克納準備在他沒有能夠寫完的終樂章中作“解說”。他的音樂中沒有什麼比柔板的最後一頁更動人的了。雖然現在第九交響曲到這裏結束了,但我們不應忽略一個事實,即這首交響曲只是個片斷。正如羅伯特?辛普森(Robert Simpson)在《布魯克納的精髓》中指出的,以作曲家日常創作過程判斷,即便是已經完成的三個樂章,實際上仍然只是初稿。

這首交響曲的諧謔曲樂章對布魯克納來說是一種新的音樂。他早期的諧謔曲都是充滿活力以及不同程度的歡樂和喧嘩的。但在這裏,開始部分和聲上的辛辣、沒完沒了的延續、恐懼、傾斜的屬音,都是一種不祥的預告。辛辣轉變成了粗魯的不協和聲,同時又不失去令人震撼的能量。其中猛烈的音色和表情都是前所未有的。雙簧管純淨的聲音使可怕的氣氛變得大大地放鬆了。一般來說,布魯克納式的三聲中段是比較悠閒的四分之三拍的,比諧謔曲緩慢。實際上,布魯克納在這首交響曲中設立了兩段這樣的三聲中段:都是F調的,都有中提琴獨奏。這是一段神秘、奇異、輕盈的音樂,無論你多麼熟悉布魯克納別的作品,你都難以一開始就辨別出來。

也許布魯克納選擇一個升調的其中一個原因是為柔板的E大調作準備的,而且這一想法似乎和適合他處理新調性的方式。在第一樂章裏,關鍵是音樂很少背離主調D小調。而在柔板裏,問題是如何第一時間達到E大調。在第六和第七小節弦樂和木管令人振奮的上行樂段中,布魯克納引入了《帕斯法爾》的樂段,但他心目中比那段聖杯動機更豐富,這和我們現在聽到的有所不同。瓦格納這出最後戲劇第三幕的前奏曲代表了帕斯法爾在尋找聖杯城堡和他必須治療的阿姆佛塔斯時到處遊蕩。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帕斯法爾》的這一段是對調性進行研究的一段音樂。這比《特裏斯坦》更明顯。



  布魯克納正是在這種研究的基礎上要進行音樂構思的。由小提琴組獨奏開始的樂段在上下搖晃,非常明顯地上行到E大調的結束樂段。而實際上《帕斯法爾》終曲的上行樂段正是E大調。而在這種強有力的轉換後(作為開始樂段的解決方法),並沒有多少現實的可能性。這種以熾烈熱情進行的嘗試讓布魯克納前所未有地著迷。我們也可以非常強烈地在諧謔曲中感覺到這一點。與此相應,布魯克納對自己的音樂進行了最大膽的設計、最深刻的表達,創造出最燦爛的音響。在整個樂章當中有大約三分之二都是以這種方式一再重申E大調的。而最終的高潮部分卻是持續最強的八小節慢樂段被粗暴分解為不協和音 (在這個地方,洛維加入了一段可以接受的、沒什麼大礙的和絃)。尾聲是另一個布魯克納式的寬廣和莊嚴的下行。

布魯克納想在柔板後接著是一個D小調的器樂終樂章。這個樂章會有賦格的對位,在主題當中會有一個作為內在高潮的的眾贊曲,正如第五交響曲裏的一樣(雖然在草稿裏插入了一些對位,但這並不表示作曲家對整體設計有一個清晰的構思,這和馬勒的第十交響曲未完成樂章的草稿不一樣。儘管如此,還是有些人試圖“完成它”。在一篇1986年馬勒第十交響曲國際研討會出版的文章裏,荷蘭音樂學家康奈裏斯?凡?茲沃爾(Cornelis van Zwol)列出了十二個名單,第一個是艾爾斯?克魯爵(Else Kruger)寫於1934年的。)。一些曾和布魯克納討論他的計畫的音樂家回憶說,與其創作他自己的眾贊曲,他寧願使用Christ lag in Todesbanden裏的旋律。但草稿中並沒有顯示這一點。

從他開始創作第九交響曲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出,布魯克納已經預計到他有可能無法完成這作品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沮喪地看出,這種可能越來越現實了。從1894年開始,他時刻都想著“如果”發生的話,他該做什麼。而在同年的11月12日,因為自己的年紀和糟糕的身體狀況,他寫到:他或許根本就不應該開始這累人的專案。他告訴他在大學裏的學生:“如果我在完成這首交響曲之前就死了,那麼我的《感恩贊》就應該用作第四樂章。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

我們不知道是他自己產生這樣的想法,還是接受了漢斯?李希特或別的什麼人的建議。但在所有場合,他都一直堅持這個想法。他感覺到這最終也是一種解決的方法,這讓他安心。一個學生回憶到,有一次,布魯克納給他演奏了一個從終樂章的某一點轉接到《感恩贊》的過渡樂段。而且劇烈攪動《感恩贊》開始部分的固定音型弦樂形象也出現在草稿上,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但從內容上判斷,這更像布魯克納喜歡引用自己作品的習慣,而不是有意引導《感恩贊》作為終樂章。這兩個作品在風格上相距是如此的遠;C大調作為D小調交響曲的終樂章就布魯克納作品而言是如此的荒謬,把《感恩贊》當作第四樂章的想法是可怕的。當然,僅僅是把兩個作品放在同一個上演奏,就像洛維在1903年幹的以及其他指揮其後幹的那樣,那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現在第九交響曲是如何結束的:布魯克納不斷說起要提供合適的結束樂段給這作品。但是我相信,他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柔板作為第九交響曲的終樂章,因此在最後一頁中盡可能地表達“最後的”意思。如果即便真的有終樂章,柔板甚至還比它更加“最後”。因為布魯克納對終樂章的寫作是如此的困難;同樣因為柔板作為結束是如此的漂亮,我甚至要感謝上帝,因為他不能完成第四樂章。

就像往常一樣,布魯克納以一個擴展了的主音結束。在這裏,有六個E調上的非常慢的小節。而在插入兩個小節之後,再有十六個這樣的小節。當低音最終加入進來;當小提琴變得非常柔和,布魯克納回頭重來了。他用四支瓦格納大號奏出第八交響曲中柔板開始的音符,以原來的音高,但帶著一種安詳。在長笛吹出在天堂飄浮一樣的音樂後,四把小號悄悄地回憶起第七交響曲開始部分莊嚴高昂的樂段。“布魯克納就這樣結束了他未完成的一生中的傑作。” 辛普森這樣寫道,“雖然我們會因為沒有完整的終樂章所提供的廣闊背景而覺得遺憾,但我們應該感到高興,因為這最後的柔板是他最深刻的,即便不是他最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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